炼狱人间（五） 孤独
（五）孤独
*温暖丧尸×幼稚阿使
*今天是心疼阿丧的一天（此文和序章关联较大，建议没看过的小可爱补看一下）
*偷摸更个文，接着去考试。
那天之后，徐硕宇化身“阿丧挂件”整日被王黎带在身旁，寸步不离。
王黎接客，他洗杯烹茶，顺便对漂亮女鬼暗送秋波；王黎写材料，他擦拭茶柜，顺便调戏魂盏，惹得鬼火乱窜；王黎开会，他哈欠打得惊天动地，也惹得王黎泪水连连。
上司：我讲得这么感人吗？
王黎：不，我只是在憋哈欠。
硕宇：哈欠。
王黎：......我想死......
于是，有徐硕宇在的日子，这地府公务员的工作，混得更艰难了些。
“走吧，带你出外勤。”
待在办公室快要长蘑菇了的丧尸听闻，一跃而起，欢呼着扑了出去，却被一把拽回，而后被摁在椅子上裹成了一个肉粽子。
王黎对自己的杰作表示满意。
“俗不可耐。”某鬼嫌弃。
算了，管他蘑菇还是粽子，反正......都好吃（？）
“咱们去哪儿？”
“医院。”
两人一踏进医院，便引来众人关注，议论声不断，还夹杂着淡淡的低呼和嬉笑。徐硕宇满意地挑了挑眉，看向王黎，却见某使大人为了憋笑，脸都抽搐了。
你以为这是鬼怪和使者的入场方式？不，你错了，这分明是使者扯着一只......肉～粽～子。
自尊心受到打击的某鬼在认清现实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，跟在阿使身后，老老实实当他的人形挂坠。
“前辈。”
“前辈。”
来了不少人，看来是大事故。站在王黎身旁的使者打开了自己的名薄。
“听说是一场车祸，挺惨烈的，伤亡惨重。啊，我的名薄是位老人啊。”
“徐秀安。”那位使者喃喃念出了死者的名字。
王黎一愣，下意识去看徐硕宇，果见一旁安静得如同雕像的徐硕宇突然暴起，抢走了使者手里的名薄。
“呀！你！”使者吓了一跳，随意泄露死者信息可是违规之举。
“秀安.......真的是秀安吗？”白色的名薄，他什么都看不到，却还是翻来覆去地看。
“是，徐秀安。”王黎闭了闭眼，咽下了喉里的苦涩，抬头去看徐硕宇：“硕宇啊......”
“让一下！让一下！”
“准备手术室！快！”
“医生！医生！”
担架床的轮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，像突然闯进鱼群的巨鲨，原本缓慢流动的人流瞬间剧烈地翻涌。仿佛瞬间被激活一般，徐硕宇转身冲向了混乱的人群。
“秀安！徐秀安！”
“硕宇！”王黎扔下帽子追了过去。
“秀安？秀安！”徐硕宇扑向每一架担架床，期待又害怕看到那一张脸。
“这位先生！麻烦您让一下！”
“秀安！”
“徐秀安！”
一人拽住了他的手腕，力气之大，让他无法挣脱。
“你放开！”他挣着向前。
王黎看着徐硕宇此时支离破碎的神情，轻叹了一口气。
“这边。”
下一秒，时间骤然停滞，王黎带着他穿过被斩断的人流之中，最后停在了一架担架床边。
“医生！医生！”人流又涌动了起来。
徐硕宇浑身都颤抖了起来，他难以相信，眼前血肉模糊之人，便是他的女儿。昔日那个拉着他的手嘻嘻笑着叫爸爸的，开朗的，明媚的他的姑娘，再见时竟是这般模样。
他跟着医生奔跑了起来，试图去抓住那只搭在床边的，满是皱纹的手。
“秀安啊，秀安！”他叫得歇斯底里，独属于丧尸的青色尸斑随着暴起的青筋渐渐浮上面庞。
担架上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，混浊的目光有了一丝清明。
“爸......爸......”
下一秒，徐硕宇被医生一把推开，他跪倒在地，泪水模糊地看着担架床越走越远。
徐硕宇轻展开握紧的手，一片黑色的碎片自手中滑落，散成粉末，点点滴滴地飘散在空中。*
“爸爸。”一声苍老而含糊的声音自耳边响起。手术室的门开了，医生推出来的担架床上，白布蒙住了面容。一旁，秀安站在门边，手扶着墙，笑着看他。
他疾步而去，将人揽进怀里。瘦弱的身躯，佝偻的脊背，苍老的面纹。
“秀安啊......”
“爸爸......”
“我们的秀安，还是这么漂亮。”徐硕宇抚摸着女儿脸上的皱纹，强忍哽咽。
“死了竟然还可以看见爸爸，真好。”说着说着，徐秀安笑了起来，咯咯的笑声，却是像破旧的鼓风机一般破碎沙哑。“现在，我比爸爸大了。”
“秀安啊，喝茶吧。”
淡茶的清香氤氲在淡淡的水汽里，徐秀安看着茶盏：“会忘记一切的吧，包括爸爸。”
“忘了吧，开始新的生活。”
“那爸爸你呢？”
“我会记得的，下一次见的时候，我会认出你。”
徐秀安抬手，一仰而尽。
“爸爸也忘了吧，只有你知道的记忆，是无尽的折磨。还有，如果我们还会再见，我希望爸爸你，不会再记得我。”
“你也该，有你的新生活。”
临走前，徐秀安深深地看了一眼王黎，弯了弯嘴角。
秀安走了，这个世界上唯一与徐硕宇有关的人走了。人们都说，什么才是真正的死亡？当你被所有人遗忘的那一天，便是真正的死亡。
于是这一天，徐硕宇死了，作为一个人，真真正正的死了。在这样一个清远明丽的日子里。
但不知为何，他没有想象中的悲伤，或许曾经作为鬼怪的他，经历了太多相似的悲伤，已经不为所动。
故而，徐硕宇死的这一天，也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和鬼怪心意相通的日子。
或许，那些属于鬼怪的心情，也都曾属于他吧。
他第一次这样想。
不管怎样，他都会好好的，作为鬼，作为一只孤单而灿烂的丧尸。
那一刻，他才终于明白，鬼怪之所以成为鬼怪，并非其能呼风唤雨，而在于那绵延千年的孤独。
但不知为何，自那天起，王黎便开始躲着他。不再黏着和他睡觉，不再时刻带着他上班。早上起来以后，也只是做好了早餐叮嘱他不要随意出去便走了。即使面对着他，眼神中也是隐忍的悲痛和歉意。
这让决心活得灿烂的丧尸感到十分阴翳。因此，为了自己的灿烂大业，丧尸觉得有必要和使者大人好好聊一聊。
“前辈，要去聚餐吗？”
“好。”王黎低着头，捣鼓着自己的手中的吸管，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饮料。
“您近日怎么了，心情不好？”
“嗯？”王黎抬起头来，一脸惊讶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“前辈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好吗。脸都要砸到地上了。而且，短短几天，我们都已经接到好几起举报了。说是地狱使者服务态度不好，声音低得听不清，还一脸的丧气，就跟死了人一样......咳咳，意会意会。”
“哦。”王黎听完，又重重地低下了头。
“......”
“难道，是和家里那位吵架了？”
王黎猛地抬起头来，又是一脸惊恐：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！你读我心了吗？停止！立马停下！”王黎挥着手画叉。
“......”
“算了算了。前辈，聚会上好好玩一玩吧。”使者摇着头离开了。
王黎看着他的背影，打了个寒战：“真是，怪恐怖。”嘀咕完，又低下了头。
“砰！砰！”外面有人敲着自己身旁的玻璃，王黎不理，他便锲而不舍。
王黎烦躁地抬头去看，一张放大的徐硕宇的脸猛地出现在他面前，王黎跳了起来，冲出去。
“你疯了吗？敢就这样出来！”王黎摘下自己的口罩和围巾，暴躁地给徐硕宇戴上，偏他还一脸笑嘻嘻的模样。
“疯子！”他骂。
“你不理我，也不带我上班，我只能这样来找你了。”他说得委委屈屈，一时间，倒让王黎不知所措。
“我......哎，回家吧。”
下雨天总是这般的阴郁压抑，王黎靠坐在窗边，看着雨水冲洗人间，他总是喜欢雨天，喜欢听雨落下的声音，因为那一度意味着阿怪的心情，那些和和自己有关、和自己无关的悲欢；是即使远在天边仍然可以轻易知晓的悲伤。
可如今，他依然喜欢雨天，却没有了意义。
一听啤酒被放在了自己的手边，徐硕宇挨着自己坐下。
“我曾经很讨厌下雨，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很不方便。”
王黎扭头去看他，接过啤酒。
“但现在却很喜欢，下雨总会让我想起一些事情，有些是关于自己的，有些是关于他人的。”
“今天是什么？”
“蝴蝶。”
王黎猛地睁大了眼睛，他太过于清楚，这意味着什么。
“以及蝴蝶飞过的地方。”
“我看见了秀安的一生，因为我，她活得很艰难。她死前仍牢牢紧握的碎片，是我死的那年，政府焚烧尸体时她捡到的，一直以来都带在身边。”
“她一直很孤独，因为没有了爸爸，受人歧视被人欺负。但她意外地命很好，总会有人为她抗下殴打毒骂，有人参加她的毕业典礼，有人在她的生日送上礼物蛋糕。那个人代替他的爸爸，将他照顾得很好。”
王黎呼吸一窒，徐硕宇弯了弯嘴角继续说：“我也一直没想到，秀安会有如此大的勇气。说出那年发生的一切，甚至拍成了电影，真是个傻丫头，让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。”
“她只是想还民众一个最真实的你。”王黎下意识地接道：“然而适得其反，邮轮事件曝光之后，人们便将灾难的起因全部归结到你们公司身上。电影的上市，非但无法平息民众的怒火，反而被看作是刻意洗白，使民众更加激愤。但她真的做了一个勇敢而伟大的决定。”
他说完，才意识到徐硕宇一直盯着自己，眸光如炬，那其间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情感，是此时的王黎既渴望又害怕的感情。王黎下意识地扭头躲避，却被捏着下巴一把扳回。
“你在躲什么？”这么多天来，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：“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对我感到愧疚。”
王黎被迫对上他的视线，那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眸，带着淡淡悲伤和温柔，拿其间的一颦一蹙，一哀一喜，都曾在夜半时分，被他偷偷拿出反复咀嚼，以此熬过绵延孤独。几千年来，他就像偷到糖果的小孩，将这份情感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。
以至于她喜欢极了秀安那个孩子，也是因为她那和他神似的眼睛。他不该就此消散在人间，他只是私心的想让他留下来。
但他好像错了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眼尾微微泛红，像那晚带着醉意的双眸。
“我不该把你困在人间。”
“硕宇啊，对不起。”
“秀安说得对，你该有未来，该有新的生活。那些不属于你的记忆，不属于你的情感，我不该强加于你。你不是金信，你只是徐硕宇而已。”
他好像总是搞砸一切，看不清是非，辨不清真假，丢了心，不懂爱。好不容易有想要珍惜的人，自大地以为安排好了一切。到头来还是将他困在囚笼，困在这个炼狱人间。
他说得断断续续，哽咽得像学话的孩童。徐硕宇安安静静地听完，将人轻轻揽进了怀里。
“你说得对，我不是金信，我只是徐硕宇而已。”
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形微微颤抖，将脸深深埋进了他的肩窝里。
“但是，我想告诉你，作为徐硕宇的我，依然喜欢上了作为王黎的你。”
怀里的人身形一僵，抬起了头来。
“硕宇？”他不敢相信，他本来已经绝望。
徐硕宇轻柔地擦掉他挂在脸上的泪水。
“哭包，年纪大了，耳朵也不好使了？”
“我说，我喜欢你，不是作为金信，而是徐硕宇。”
“所以没什么好抱歉的，你送给我的这个人间，我很满意。”
“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，我很感激，感激过去的自己，竟活得如此温柔平静。”
对不起，我仍然无法成为鬼怪，我无法呼风唤雨但我可以用丧尸冰冷的温度爱你。
很庆幸，我无法成为鬼怪，因为我绵延千年的孤独，都将有你。
*哭包阿使也是很可以了
*目测下一章也会很虐，心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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